「創意整合者」

他不斷爭取下一場國際創意競賽入場券

「創意整合者」包益民「跨界」創造二億七千萬業績

陳炳勳攝

撰文●吳錦勳 攝影●陳炳勳

當台灣產業努力發展自有品牌時，設計出身的包益民卻走得更遠，他找來全世界最棒的設計師，跟他一起玩創意。

想像一下，建築大師貝聿銘設計的牛肉麵，是什麼滋味？用中國山水畫做成的鞋子，穿在腳上是什麼樣的風情？再想像一下，當你走進台積電，迎面三百六十度環場電視牆裡面「養」的小寵物隨著你的移動，興高采烈跳躍、搖尾巴……，那將是怎樣新奇的高科技體驗？

跟進出口香菇差不多……

只不過，是松露等級

「跨界，是當今流行文化的潮流，各種藩籬不斷被打破，這些跨界產生的『破壞撞擊』注定會吸引人的目光。」包氏國際負責人包益民大膽預測。

他自己的就是一個跨界的代表。包益民是平面設計師、影片製作人、公司經營者，他還開發新產品、出版書籍……，這些複雜的角色概稱為「創意的整合者」。包益民說得更妙：「我做的是設計產業的進出口，本質上和進出口香菇沒有什麼不同。只是他們賣香菇，我賣創意。」包益民特出之處，他買賣的全是世界頂級設計師的創意，就像買賣法國普羅旺斯產的松露一樣。

六年前，他離開兩家廣告公司，跟胡至宜(後來成為他的妻子)及好友三人組成了包氏國際。靠著一張餐桌加一台電腦，窩在小公寓裡，從一本六萬元酬勞的NU SKIN產品型錄開始創業。

今天，他負責的包氏國際，承接過五百位以上的客戶，執行六千件以上接案。光去年一年，十個員工在這間位於台北市安和路三十坪不到的老公寓裡，創造出二億七千萬的業績，獲利保守估計約三成。論規模，包氏國際可能排不進台灣前十大廣告公司，但卻是台灣野心最大、最賺錢的廣告公司之一。

讓包益民在業界脫穎而出的，是他可以找到國際級的人才來為台灣效力。例如，二○○一年，他找來加拿大男同志插畫家Maurice Vellekoop為作風保守的女鞋ＡＳ設計出前衛都會時尚的插畫；隔年說服義大利插畫家Jeffrey Fulvimari，首度跨界為「周惠精選」設計唱片封面；去年，找來德國像素（PIXELS，類似低檔圖放到極大）創作者Craig Robinson製作陶「今天沒回家」ＭＴＶ。今年七月，邀請迪士尼卡通大師、三度獲得艾美獎的Gary Baseman，擔任宜蘭國際童玩節視覺設計，設計五個不同造型個性的「公仔」。此外，他還出版國際名家插畫書、介紹全球五十個最酷網站的《E- Project》，這本書銷售到全世界，最後回賣誠品書店。

為什麼四十歲不到的包益民，能夠綜覽天下，遼闊的看到創意世界的人才？原因在於，包益民在美國登了廣告界的「泰山」，讓他對於資源運用不自我設限。

包益民國一就跟外交官父親遠赴巴拿馬，後來到美國念大學，先後從羅德島設計學院和藝術中心設計學院取得學位，又進了全美前三大廣告公司威頓與甘迺迪(Wieden & Kennedy，簡稱Ｗ＆Ｋ)工作三年。

「在美國，在廣告界說你在威頓與甘迺迪上班，就好像說你在白宮上班一樣。」包益民當年是Ｗ＆Ｋ創意部三十多人中唯一的亞洲人

，負責耐吉部分電視廣告。「耐吉品牌力量如此巨大，可以叫任何人做任何事，」包益民在美國工作的經驗，讓他敢於找到世界最瘋狂的人來合作，玩全世界的舞台。

「這些頂尖的人不是混混，他們非常努力的推銷自己。」包益民經常在Ｗ＆Ｋ的採購部(Art Buying），看到全世界創意人寄來自己最好的作品，也用心觀察採購部如何跟來自世界各地創意人談判、周旋、合作的價碼。他也常在雜誌上看名設計師作品，累積全世界最好的設計師、插畫家、導演龐大資料庫，「你得知道有一天，台灣品牌要和國際競爭，你的牌在哪裡。」

在Ｗ＆Ｋ待三年，包益民拿到職場生涯裡的一張王牌，靠著這張名門入場券，讓包益民日後幾乎無往不利，「如果沒有Ｗ＆Ｋ這一段，我要多花五年打造我的名氣。」

一九九八年，包益民成立公司後，由於國際級人才的專長與價碼全都在腦子裡，只要找到對的人，就不必浪費許多時間摸索測試。

可是在台灣玩創意，「錢」永遠是最後的底線，偏偏包益民看中的插畫家，全都貴得令人咋舌。如何說服這些大有來頭的人，用台灣的價碼，跟包益民一起玩創意？

用中國市場說服他們……

台灣價，請國際大師

包益民有一套談判策略，最重要的說服點，就是中國市場興起，這些設計師也都希望進軍中國，包益民說服他們，有了這個合作案後，至少他們有一個中文化的作品，是前進中國的「入場券」。

「這些藝術家如果要找新的發展空間，他會願意用很低的價格來嘗試新東西。」包益民說服他們，「你從我這裡賺不到的，你可以從其他地方賺回來。」

當進入了議價階段，包益民常對這些國際級的創作者說，台灣的市場只有美國的二十分之一，照理只能付二十分之一的錢，「但這樣太苛了，我付你一半的錢，但你會得到很多可以發揮創意、可以曝光，將來可以進中國……，我要讓他們覺得這一半的錢是很多的。」換個角度來談錢，他的說服策略，讓對方感覺像是賺到了，而不是虧本。

要用台灣價請來國際大師，做法上需要能有彈性。當初，加拿大插畫家Maurice一般開價是一張插畫一萬美金的稿酬，但包益民卻五百美金就取得他為ＡＳ的插畫。因為，他當時只拿到他的一張黑白傳真稿(他取得作者同意，按原作者感覺上色)。而義大利插畫家Jeffrey原本一張插畫就要新台幣兩百萬元，但包益民用一萬美元就爭取到設計唱片上的「惠兒」娃娃，讓這張唱片名譟一時。

u一定要跟比你強的人合作，才能讓作品更好。我要在合作的團隊裡做最差的那個人，我才可以學到東西。我不想找一個人，我還要扶他、教他。當我可以教人的時候，我的水準就注定往下掉了。」包益民發現，台灣客戶每看到一個國際插畫家的好作品，直接的反應總是「能不能在台灣找到差不多的人代替他。」當然，成果都可以預期，沒有令人驚艷的火花。

過去，包益民曾帶著ＳＫⅡ產品，飛到紐約找香奈兒攝影師來拍產品，三張照片花去一百五十萬，「絕對值得，這個人我用過了，知道他好在哪裡，以後怎麼合作。」

在這些跨國跨文化背景的合作案中，包益民覺得自己就像「導演」一樣，「你要演員(創作者)了解這個腳本(產品)，但你不能告訴他走三步然後開始掉眼淚，你只要描述情境，剩下就由他來發揮了。你不要限制他，但要push(推動)他，畫出你想像不到的東西。」

像陶從美國的發出電子郵件，描述歌詞中紙醉金迷的上海夜生活，包益民將這種感覺加上很多台北、上海的老建築照片，寄給住在德國的Craig，兩個星期後， Craig 就完成了「今天沒回家」這支ＭＴＶ，「一切靠幾封E-mail，我用台灣的價錢、台灣的作業時間，就拿到世界動畫大師的前所未見的作品，我覺得我太厲害了！」包益民毫不掩飾他的得意。

包益民一頭少年就花白的頭髮，胖碩的身形，笑起來，給人感覺憨傻，但意識型態廣告公司執行創意總監許舜英指出，包益民是很有「金錢」概念的人，非常懂得生財之道。一個再平凡的接案到他手裡，他都可以看到這個案子的全景，擅長將一個普通的接案挖大、挖深，變成有利可圖。

就像原本陶的唱片公司只願花十萬元要包益民設計唱片封面，但他主動把ＭＴＶ也攬過來製作，然後藉ＭＴＶ炒紅的陶像素人形，再和唱片公司以八二分帳的方式，進一步開發、生產Ｔ恤、馬克杯及精品盒等衍生性產品，再藉陶演唱會的宣傳效應搭順風車熱銷。「唱片公司一毛也不必多出，我還幫他們賺進商品版稅。」原本十萬的接案，創造了四、五百萬的業績。

包益民的工作室只有兩種基調，不是黑的，就是白的(就連養的狗也是黑的)，對包益民來說，只有值錢的創意才叫創意，他的想法也是黑白分明。

菜市場難買神戶牛肉……

好創意，開價就增值

包益民自認受他猶太人老師的影響很深，談錢的方式也非常猶太。過去上班時，他每跳槽一次，薪水一定要加一倍。因為，他在藝術中心教管理的老師厄爾‧吉爾森(Earl Gealson)說：「不要為了想要什麼，或得到什麼而感到抱歉，只要你敢，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，因為這是你該得到的。」包益民甚至每天對自己重複這句話，直到它變成牢固的信念。

在業界，包益民收費是數一數二的高。一般洗髮精包裝設計可能了不起十萬，包氏設計費就高達百萬。「菜市場買不到神戶牛肉。」他的邏輯是，將創意原本的價格提高一倍，再和客戶談價，最後達成協價，「你多賺了，他也滿意了，而且從開價的那天，你的東西就增值了。」但他聲明，前提是你的東西要好，爛創意再便宜都沒人要。

十二月中，包益民將和統一超商合作，利用超商強勢綿密的通路性格，發行設計生活雜誌《paper》。年底，他也即將成立台灣第一家的全球插畫經紀公司ppgalerie，網羅二十位國際級插畫大師的經紀權，成為一個跨國性工作平台，並在上海、台北同時接案。

年輕時，包益民處心積慮參與各種獎項，累積名聲，現在積極和國外大師合作，讓他日後有更多進入高價市場的門票。包益民說：「你一定要在每個關係中，拿到下一回合競賽的入場券。」而且，他要拿的還是貴賓席的入場券，確保所有他的夥伴全都是一流的。他的人生就是要去累積一張張越來越值錢的入場券，因為沒有進入第一，就意味著失敗，就像他深愛耐吉在亞特蘭大奧運的廣告詞：「

你不是贏得銀牌，你是失去了金牌！」